木夕

【仁云】娇气

*全文5.7k+。兜兜转转还是搞出了一篇没什么营养的冰山✖️哭包orz

*四舍五入也算是个阿云哭哭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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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医生!”


郑仁刚抱着一堆资料踏出诊疗室,迎面撞上个纤瘦白皙的小姑娘。他半眯起双眼在脑海中回溯了一阵,才想起来这人最近有事儿没事儿似乎总是在苏云办公室附近晃悠。


小姑娘二十来岁,看上去没什么大毛病,倒是对苏云一副穷追不舍的姿态,搅得他一天天腹背受敌低攻高防——这才好不容易溜个缝,打听消息的风就又一下子刮到了他的好搭档郑仁跟前。


“有什么事吗?”


“呃,就是...您知道苏医生是什么座的吗?”


话音刚落,郑仁翻动资料的手便木然一顿。他抬起眼皮瞭了一下,见这姑娘的脸上没来由地泛起些淡淡的粉红,于是又面无表情地把头低了下去。


“郑医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哭包做的”


“你说什么?”


那姑娘好像既没听清也没听懂,脸上的神色闪过一片茫然。郑仁想赶紧离开,她却仍是一副刨根问底的姿态,步子一迈便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大路正中间。


“我说”


郑仁一动手指便“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件夹,再次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与对面那人四目相对。


“苏云是哭包做的”


话音刚落,那姑娘彻底愣在了原地,趁其不备,郑仁长腿一迈便侧身从缝隙穿了出去。只不过刚刚他张嘴的时候声音可不小,如此幽默的话能从这座冰山嘴里蹦出来,惹得路过的同事们纷纷破功,嘴边的笑容呼之欲出。


于是,“哭包”这个头衔不出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包括苏云本人也有所耳闻。刚从手术室出来,他就怒气冲冲地迈着步子进了郑仁办公室——彼时这罪魁祸首正一边吃饭一边看资料,悠然自得的模样没有丝毫愧意。


“郑仁你个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话听得太多,郑仁已经对“混蛋”这俩字儿彻底免疫了,现在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嗯”上一声表示赞同。


“嗯什么嗯!你给我赐这名号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海城混?”


“那怎么办?难道就直接把你的血型星座联系方式全部拱手相让?”


郑仁的眼睛依然直挺挺地盯着电脑屏幕,他咽下最后一口饭菜,从即将弹尽粮绝的抽纸盒里扒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自从认识苏云后,他办公室的纸巾消耗速度就急剧上升,时时刻刻都得准备着给这人兜眼泪。


“那你也不能这样!你让人家姑娘家家以后怎么看我?”


“这么在意?”

“那要不我现在回去把你联系方式给她,你们俩慢慢聊?”


“你!”


苏云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一下子被堵的哑口无言。在这沉默的间隙,郑仁已经看完了资料,又颇为麻利地将饭盒和桌子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他好整以暇地抬起头来,又被苏云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惹得忍俊不禁。


这人生起气来实在是有点可爱。


虽然会眉头蹙起,不自觉地拔高音量,但苏云生气的样子并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怒,而更像是一种嗔,自带撒娇意味,连尾音都扬着些百转千回的调调,羽毛似的挠的人心痒。


“好好好,我错了,你先坐会儿好不好?”


郑仁起身,边道歉边把人拉到椅子边坐下。苏云已经精神高度紧绷着忙活了一个早上,这会儿连嘴唇都有些泛白——毕竟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过来跟自己吵架,他是真怕再拔高声音说两句,这人就又因为低血糖晕过去了。


郑仁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块糖不由分说地塞进苏云嘴里。可那玩意儿实在是甜得发齁,糖液在舌尖蔓延开来的时候好像仙人掌周身的小刺,蛰得舌头一阵酥麻麻的痒痛。


于是苏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直接抽走了郑仁办公桌上的最后一张纸巾,把嘴里那颗糖完好无损地吐了出来。


“怎么了?”


“什么破糖,齁得舌头疼”


苏云似乎还在置气,甚至都没正眼瞧郑仁,他伸手就要去摸桌上的杯子,却又在半程被挡了回来。郑仁拎着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把自己杯里的凉水换成温的,这才重新递回苏云手里。


“那你在这儿乖乖坐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好吗?”


顺其自然地,郑仁用两只手撑住椅子的扶把,一弯腰直接把苏云整个人都罩进了怀里。好声好气地哄了两句,见苏云偏着头没再反驳,他马上明白了其中默许的意思,于是眼底的笑意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深。


“你笑什么?”


“笑你”

“比病房里那些小朋友还娇气”


话音刚落,苏云那一双大眼睛就又跟兔子似的瞪得溜圆。他抬起胳膊就要去揪郑仁耳朵,那人却借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一溜烟就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房间。


郑仁不是第一天觉得苏云娇气了——当然这也可能跟苏云那张脸蛋有很大关系。


他长得好看,但又不能用“帅气”一概而论,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张扬明媚的“漂亮”,至少郑仁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经历谈不上愉快,郑仁着急救人,刚下手就让血毫不客气地溅了苏云一身。后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殷红的血烙在那人淡色的皮肤上,好像白雪皑皑中一支绽放的腊梅,刺眼夺目,却依旧不能与苏云浓艳型的姣好五官喧宾夺主。


“衣服,裤子,鞋,干洗费五百”

“微信还是支付宝啊?”


苏云的眼睛生得最漂亮,瞳孔很大,睫毛浓密,眼波随着他嘴唇的张合来回流转,好像一池碧绿的春水轻飘飘颤了一下。


郑仁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流泪的场景。


那时他刚入职不久,跟苏云处在相互不服的阶段,偏偏被安插在同一个团队之中,即便相看两相厌也得朝夕相处。


上午才刚因为拌嘴强制中断了工作进程,中午郑仁提着饭盒准备去找苏云接着聊没解决的诊疗方案。猛一推门,他先是被这人桌上几团带着血迹的纸巾吓了一跳,一低头又被这人两只覆着水汽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这不显而易见吗?被你气吐血了”


郑仁心知肚明这是句不着调的玩笑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放下饭盒,抬手径直钳住苏云的下巴,作势就要把他的嘴巴强制弄开。那人被他捏得哼唧了半天,卸劲儿的时候脸上已经浮出了两条淡淡的红痕。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人什么毛病?”


“你到底怎么了?”


“饭太烫,吃的时候不小心咬嘴了”


苏云没好气地抬起眼皮翻了郑仁一眼,顺便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侧。眼下心底的疑惑解决了一半,郑仁稍稍松了口气,可他一抬头看见苏云那双泪眼,说话的时候就又褪去了几份底气。


眼睛漂亮的人流泪的时候更加漂亮,苏云便是如此。泪水留恋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迟迟不落,好像一场春雨淋湿了蝴蝶的羽翼,鳞鳞闪闪的水波伴着眼眶四周淡淡的红色,要哭不哭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总不能是咬嘴疼哭的吧?


斟酌半天,郑仁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


“还是因为上午的事情...生气吗?”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一记来自苏云的眼刀。


“大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肚鸡肠?”

“我自己咬嘴咬的,生理性眼泪懂不懂?亏你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医生呢”


苏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末了还自己张开嘴巴伸手指了指,一颗新生的白色溃疡正不偏不倚地扒在正中央的位置。不过被这事儿一搅他的确也没什么心思接着吃了,那盒饭还冒着热气就被随手搁在了一旁。


“你下午还要跟两台手术”

“赶紧吃饭”


郑仁在桌边坐下,把饭盒朝着苏云的方向推了推。


“等会儿吃”


苏云打了个哈哈,一双眼睛还粘在厚厚的资料上挪不开,丝毫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主要是刚才那一下咬得太狠,他实在是不想“伤口撒盐”,再让滚烫的热气往还没愈合的溃疡上扑。


见身边那人迟迟没有动作,郑仁干脆端起桌上的饭盒,用调羹舀出一勺饭菜后直挺挺地送到苏云嘴边。


或许是喂饭这个动作实在是和他本人的冰山路线太不匹配,苏云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张嘴——可郑仁似乎只以为他是怕烫,于是又把那勺饭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坚持不懈地再次往苏云跟前送。


这下再不给回应就真的不礼貌了,苏云把那口饭菜含进嘴里,嚼着还不忘抬起头来冲郑仁调侃几句。


“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哄人烂招?”


“反正我以前这么哄亲戚家小孩挺管用的”


郑仁大言不惭,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神色。在这说话的间隙,第二勺饭已经再度晾好送到了苏云嘴边。


“所以你就把我当小孩儿是吧?”


“不是”

“小孩比你好哄。”

“......”


郑仁嘴笨,唇枪舌战的时候一般说不过苏云。难得见这人吃一次瘪,他常年严肃的表情都松动了些许,盈盈笑意不自觉地从眼底流出。


后来跟苏云熟识了,郑仁才发现他实在是很容易流泪——喜悦,难过,感动,不管是哪种情绪,在苏云的反应系统里,眼泪总是先一步夺眶而出。


这人生着一双含情眼,明明笑起来如小狐狸般摇曳生姿,更多的时候却总是被泪水浸得湿淋淋,更加具像化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气”。


不过爱哭也好娇气也罢,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苏云流泪的时候也总有郑仁陪在身边。日积月累,郑仁这个不善言辞的冷面医生竟然也练就了一身哄人的神功——虽然只有苏云一人在此等神功面前享有特权。


拎着饭回办公室的路上,郑仁隔着一层塑料袋用掌心探了探里面的温度,免得那人一会儿又因为太烫不小心咬到嘴,到头来还得自己绞尽脑汁地哄。



不过话又说回来,医院本身就是个几乎报忧不报喜的地方,眼泪在天灾人祸面前实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住院部本就资源稀缺,等着做手术的病人排成了不见尽头的长队。偏偏这时候河西沛城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郑仁苏云带着他们的团队主动请命,自愿前往灾区救人。


城内早就塌成了一片废墟,四处弥漫着悲恸的哭声。本该亮堂堂的世界被钢筋水泥严丝合缝地包裹,成了一片压抑又混沌的黑,让人感觉喉头发紧,呼吸不畅。


“不行,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咱们分头找”


刚一张嘴,呛人的尘土就混合着血液的腥气一起钻入鼻腔,苏云忍不住咳了两声,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


“好”

“不管怎么样,一定保护好自己”


郑仁一边点头,一边将自己的掌心贴上苏云的后背,隔着几层厚厚的衣物给他顺了顺气。


随着救援人数的增多,不少埋在废墟深处的奄奄一息的人命都被重新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波余震就措不及防地直袭西北角,当地面开始随着震颤发生位移,苏云正举着手电筒站在离郑仁几米远的位置。


“苏云,快跑!”


房顶已经开始有石子向下滚落,偏偏苏云在这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婴儿的哭声。犹豫的间隙,那摇摇欲坠的房子终于不留情面地塌了个彻底,沉甸甸的建筑材料如湍流般倾泻而下,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几乎就要把人的耳膜刺破。郑仁感觉自己短暂地耳鸣了一阵,他转过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苏云被埋进了一片尘土飞扬的废墟之中。


“苏云!”


刹那间,郑仁感觉自己脑袋里那根代表理智的弦终于断了,再次呼喊苏云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掺杂了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出于本能,他赤手空拳地就要去生挖那一堆锋利又坚硬的石块,脑子里涌入的第一个想法甚至都不是苏云是否到底还活着,而是这连咬个嘴都能疼半天的人被这一堆尖石砾瓦砸中的时候得有多疼。


“郑仁,你干什么!手不要了?!”

“你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添乱的!”


一行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拉郑仁,偏偏怎么说都不管用,饶是八驾马车也别不过他那一身倔劲儿。无奈之下,金耀武只好扒出个防护手套,拽住郑仁的胳膊强制套在他手上。


最后密不透风的石堆被生生挖出个裂缝,苏云不仅好端端地活着,那双手竟然也重新拾起了手术刀。他正一丝不苟地埋头救人,几束白光一丝一缕地打在后背,倒是衬得他如同天使般神圣温柔。


只可惜,残酷的现实永远都不能像童话故事那样画上圆满的句号。洞底的人到底是没能全部救活,那个名叫白杨的小姑娘永远地沉睡在了这片漆黑冰冷的废墟之中。


小姑娘轰然倒下的那一刻,血淋淋的后背直直冲向郑仁的瞳孔,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然后郑仁就看见苏云垂下脑袋,低低的呜咽声也随之钻进耳朵——这下他说什么都得往洞底跳,他必须陪在苏云身边才行。


当然也的确只有他陪在苏云身边才管用。


郑仁来到苏云身边的时候,这人已经哭得有点喘不上气了。灰尘和泥土把苏云那张漂亮的脸蛋糟蹋得脏兮兮,唯独一双眼睛被眼泪冲刷的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求求你,救救她...”

“求你了...”


苏云抬起手,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郑仁的胳膊。泪水几乎在他的脸上织出张网,每一寸肌肤泛着湿淋淋的光泽,被水汽过分浸润的嘴唇呈现出不正常的嫣红,仿佛一颗刚被采摘下的樱桃。


可实际上他们都心知肚明,以灾区现在的条件,想要就活白杨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是你救了她的弟弟”

安慰人的话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郑仁也知道多说无益,干脆直接把手放在苏云的肩头轻轻摩挲了一阵。


如今地面四周狼藉一片,入目是一大摊触目惊心的血,耳边还响彻着婴儿呱呱堕地时分外嘹亮的哭声。郑仁盯着苏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格外坚定。


“现在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能救一个是一个,医生的使命即是如此。虽然他们不能完全遏制现实世界的残酷,但至少能让动荡之中颠沛流离的人们看到希望,短暂地相信奇迹。


于是,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苏云就又马不停蹄地投身到了救治病人的工作之中。许是低落的情绪本就没能完全修复,再辅以四面八方沉痛悲伤的氛围,整个下午他都处在边流泪边救人的状态。晚上郑仁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颗水蜜桃。


忙碌奔波了一整天,郑仁返回大本营的时候其实已经累得快睡过去了。可他一转眼看苏云孤零零地坐在营帐之外,还是去拿了些冰袋和伤药走到那人身边。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后背疼,睡不着。”


“那就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也该疼了”


郑仁掏出张纸巾给苏云擦了擦脸,又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冰袋和伤药递到他跟前。苏云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头垂了下去,没有丝毫伸手去接的意思。


“拉倒吧,又没断胳膊断腿的,犯不着”

“有人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


“你是他们的希望,你跟他们一样需要”


郑仁也是个倔脾气,固执地举着那一兜子东西不愿意放下。于是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苏云先主动服了软,从那一堆药品里掏出几副最没有实质作用的筋骨贴塞进口袋。

夜深露重,几乎要将苏云裸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冻得发麻,他的指尖已经苍白得没了血色,最后被郑仁干脆利落地包进了掌心。


突入其来的热源似乎重新启动了苏云那因为寒冷而失去知觉的感情系统,他抬头望向郑仁的眼睛,再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是闷闷的。


“郑仁,你说明天会好起来吗?”


郑仁知道苏云还在难过。不单单为了白杨,而是为了每一个在天灾中无辜逝去的平民百姓——毕竟那肮脏的废墟之下压着成千上万条沉甸甸的人命,白杨也不过只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缩影。


这会儿苏云的眼泪已经不再像白天那样汹涌不止,而是珍珠一般星星点点地蓄在眼眶,连带着鼻尖和眼角都蒸出些淡淡的红。偏低的体温混和着湿漉漉的水汽,郑仁觉得苏云真像一块半化不化的冰,轻轻一碰就能碎得彻底。


于是,翻波的情绪最终战胜了所有理性。


郑仁静静地盯着苏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径直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这是郑仁第一次拥抱苏云,格外用力,几乎忘掉了他后背上那些被钢筋水泥压出的伤,只想一心一意地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郑仁喃喃着开了口。


“只要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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